原標題：廟底溝彩陶的“浪漫旅程”

周飛亞

中國現(xiàn)代考古學百年華誕之際，廟底溝仰韶文化博物館開館了。

廟底溝，中國新石器時代考古的一個里程碑。1956年，考古學家安志敏率隊到河南陜縣開展調查，首次發(fā)現(xiàn)了廟底溝遺址，廟底溝文化因之而命名?！稄R底溝與三里橋》成為新中國第一部新石器時代考古報告。誕生于距今6000年左右的廟底溝文化，是仰韶文化中期的典型代表，也是仰韶文化的成熟階段。這時，農業(yè)生產已經較為成熟，社會復雜化程度加劇，出現(xiàn)并形成了區(qū)域中心聚落，彩陶技藝也得到較大發(fā)展。

“花開中國”——從博物館基本陳列展充滿詩意的名字，不難看出廟底溝在中華文明發(fā)展史上的重要意義。

圖為廟底溝仰韶文化博物館彩陶墻（復制品）。周飛亞攝

對于廟底溝文化，“花”是一個很特殊的意象。花瓣紋是廟底溝彩陶上的典型紋飾。古漢語里“花”“華”同音，“華”的本義為“花”，金文中的“華”字就是花朵加上花蒂的樣子，有學者指出，廟底溝彩陶上的花瓣紋，或許就是華夏之“華”的由來?？脊艑W家嚴文明先生曾提出中國史前文明的“重瓣花朵”格局，這一格局即形成于廟底溝時代，作為廟底溝文化中心區(qū)域的豫晉陜交界一帶，就是“花心”。

展覽通過一系列重要遺址的發(fā)掘成果，講述了廟底溝文化的來龍去脈、文化面貌及其重要影響。其中尤以彩陶的展出和闡釋最為豐富詳實。

廟底溝彩陶注重顏色和紋飾的對比、圖案的對稱和均衡，有一種獨特的節(jié)奏感和韻律美。彩陶是在坯體上先繪再燒，顏料需要耐高溫，因此選材較少，一般只有黑、紅、褐（黃）、白幾種。紋飾以點、線、面為基本元素，通過連續(xù)、反復、對稱、共用等構圖方式，組合成多種母題紋樣。其中兩種最為常見，一是以圓點、弧線三角形為元素組合成的花卉紋，也被稱為“旋紋”，二是花瓣紋。此外還有象生萬物的鳥紋、魚紋、蛙紋、人面紋以及抽象的平行線、網格等。

彩陶紋飾流暢的線條和出露的筆鋒，說明彩繪用的是類似“毛筆”的工具。有的紋飾是以圖案間的留白來體現(xiàn)的，即“陰紋”或“地紋”，從陰與陽的角度審視，紋飾呈現(xiàn)不同的藝術效果。中國傳統(tǒng)繪畫“計白當黑”的理念，當時已有體現(xiàn)。寫實與抽象的意向表達，陰紋與陽紋的相互襯托，平視與俯瞰的視覺效果，體現(xiàn)出先民成熟的繪畫技巧和審美情趣。

東到海岱，西達甘青，南至長江，北抵燕山，這是廟底溝彩陶走過的廣大區(qū)域。海岱地區(qū)與廟底溝同時期的大汶口文化彩陶上出現(xiàn)了花瓣紋、旋紋，明顯來自廟底溝。長江中游的大溪文化，下游的崧澤文化以及西南的橫斷山區(qū)、成都平原，出土彩陶上均可見花瓣紋。河套地區(qū)不僅有廟底溝典型的小口尖底瓶，彩陶上也有廟底溝典型的花瓣紋和幾何紋……

這不僅僅是一些紋飾題材的傳播，更重要的是包含在這些紋飾中的象征意義、藝術思維與實踐的趨同，背后則是更深刻的文化認同。有專家認為，廟底溝彩陶“掀起了中國史前時代的第一次藝術浪潮”，影響了大半個中國。

不僅如此，廟底溝彩陶還是中西文化交流之路上的絢麗風景?？脊艑W家李濟曾提出，在絲綢之路之前，已存在一條“彩陶之路”。以彩陶為代表的早期中國文化以陜甘地區(qū)為根基自東向西擴散，西方的小麥、羊、馬、車以及青銅和鐵器冶煉技術等，也順著這條通道傳播過來。展覽中特別呈現(xiàn)了黑海一帶庫庫特尼—特里波利文化彩陶的多張圖片，無論器形還是紋飾，都與廟底溝彩陶、甘肅馬家窯彩陶有高度相似性，引人遐思。

百卉含英，開遍大半個中國，也與同一時期相隔萬里的文明遙相呼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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